不眠的冬水田

周汉兵

车过一个急转弯,面前豁然出现一大片稻田,准确地说,是一大片稻桩田。

稻桩,就是水稻收割后留下的稻谷桩以及再生苗。干枯的稻桩参差不齐,成片地站立着,纯一色的焦黄,像一床厚厚的被子覆盖在田野上。此时的稻桩田,一眼望去是一片荒芜,似乎在沉睡。

稻桩田的旁边是一大片冬水田,田里水平如镜,空旷开阔。那热闹的蛙鸣虫啁,一下变得静寂无声。冬水田静静地享受着冬日的闲暇,水面倒映出冬日里难得的蓝天白云。微风吹过,水面起了皱纹,几片被吹进田里的枯叶,在水面上漂浮着,像小船一样一荡一荡的。

很喜欢冬水田的这份恬静,这份静谧搅动了即将泯灭的童心。决定再来玩一次儿时的游戏——打漂漂。打漂漂,就是用比较薄的石块、瓦块,低角度向水面砸去,这石块瓦块就会借助惯性,一起一落形成抛物线,瓦片在水中漂起来。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找几块瓦片实在有些难度,费了一番工夫,总算找到了几块勉强还算薄的石片。一次次抛出去,第一次只是咕咚一声砸了个水窝,第二次飘起了3个圈,第三次终于找回了感觉,一下砸出了10多个圈。石块一起一落,由近到远,由高到低,由稀到密,就像在跳芭蕾舞。

生怕惊醒了田园的酣梦,急忙停止了游戏。却突然发现,这田并未入眠,或者说并未深眠。静观,分明能感受到它们的律动,虽然有些微弱。那密密麻麻或高或低的稻桩依稀散发着谷穗的芬芳,那些潜藏在泥巴里的泥鳅、鳝鱼、青蛙等,都默默等待春风春雨的唤醒。

看,水面上有了气泡,此起彼伏,一串一串的。这是田野在呼吸,还是生物在呼吸?应该都有吧?蹲下来细听,似乎听到了它们的心跳,“砰砰”“咚咚”,一声接着一声。这一声声心跳,给人以希望和力量。

突然,一只水鸟倏地飞到冬水田里,两只脚爪和嘴几乎同时接触水面,掠得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随后又倏地飞向天空。水鸟在干什么?是在寻找食物还是喝水?小时候,经常在冬水田里看到这种景象,每次总没见它们捕捉到什么食物,也许只是去喝水吧。

水鸟刚好从田坎上的一群鸭子头顶飞过。这群鸭子有的正在梳理羽毛,有的把头埋在翅膀里小憩。受到了惊吓的鸭子,嘎嘎叫着,扑腾一下飞到田里,溅起片片水花。随后,它们排着方阵,在水面上自由自在地游弋,盛满蓝天白云的水面顿时荡漾开来,又层叠而去。

一位老人,牵着一头牛,走过冬水田的田坎,来到身边。老人告诉我,因为冬水田四季不断水,所以往往水面生有绿萍,水中可见游鱼。我是记得的,小时候,村民常去冬水田里捕鱼,右手握一根顶部弯曲的竹竿,轻轻在水面划出半道圆弧,左手拿着渔罩反扛于左背。一旦惊扰了鱼儿,看见鱼儿游动,渔罩瞬间罩下来,十有八九鱼儿就在罩子里了。

就在冬天,看似苍漠寂寥的冬水田,却是半睡半醒,稻桩、绿萍,水鸟、鸭子、鱼儿,泥鳅、黄鳝,还有冬眠于下的各类小动物,都在以各自的方式提醒着——我们醒着呢。

冬水田主要是为了蓄水,避免春旱缺水无处安放秧母田,所以这冬水田对村民来说是很重要的。冬水田是农人的“命根子”,农人春天的梦想是从冬水田酝酿的。

我决定迅速离开,让冬水田安静入眠,以便有足够的精力孕育春天的希望,成就春天的梦想。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周汉兵

供稿:南充市地方志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