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儿时寒冬雀

邓训晶

那晚寒风呼呼地刮着,不时传来枯枝断落的声音,给静静的冬夜,增添了一种寂寞的美。早上天刚亮,我就赶紧起床,给阳台上的雀碗,添加一些玉米渣、小米,那是我专门为大冬天的鸟儿们准备的。

一会儿工夫,一群麻雀光顾我的阳台了。麻雀是留鸟,它不会迁徙,住在岩洞、屋檐、树上……它们以谷物、草籽为主食。冬天万物萧条,鸟儿觅食不易。可眼前的麻雀,却在放食的雀碗里挑挑拣拣。看见眼前麻雀挑剔的味蕾,想起了我小时候邂逅的那只小麻雀。

20世纪60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很低,粮食本来就不够吃,却还有鸟要抢人们的口中粮,麻雀就是其中之一。每到麦收时,麻雀就飞到麦地吃麦子。它们是喜欢热闹的群居动物,一来就是一大群,一会儿工夫要吃掉很多麦子。那可是多少饥饿的肚子盼望的粮食啊,所以当时人们把麻雀列为“四害”之一。麦子成熟时,人们在麦地里扎几个稻草人吓唬它们。傻乎乎的麻雀以为是真人,就不敢来偷吃了。

因那时麻雀是坏蛋,消灭麻雀是除“四害”,我们就喜欢罩麻雀。在屋前开阔地上,准备一个圆圆的簸箕,用绳子绑一根小竹棍撑在簸箕边,里面放一点麦子、高粱之类的粮食,绳子放得很长。我们躲在门边。饥不择食的麻雀看见簸箕下的粮食,一头就钻进去了。它万万没有想到,这是一个美丽的陷阱。说时迟那时快,我们迅速地一拉,簸箕倒下,麻雀被罩在里面。我们几个人围住,慢慢地伸手抓住它,每活捉一只,我们就会欢呼雀跃,高兴不已。

有一次,我跟院子里的大哥哥们罩麻雀。一只小小的嫩麻雀,叽叽歪歪地跑进簸箕里被我们捉住了。当我看到它一双惊恐的小眼睛时,我的心被揪了一下,好可怜的小东西。我央求大家放了它,可哥哥们不干,任凭我说什么都不愿放。我看着小麻雀,想到一会儿就会被他们烤来吃了,我哭了。我一边哭一边说,小麻雀好可怜,它还那么小,你们怎么忍心吃它?我扭着哥哥们不放,许是看我哭得可怜,他们把小麻雀给我了。

我捧着小麻雀,它在我手心很安静,不知是不是知道安全了,才这样乖巧。我告诉它,以后不要贪吃了,看见有簸箕的地方飞远点,那是害你的陷阱。它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小嘴不断啄我的手。我捧着它到了屋后的竹林里,放飞了。我看见它飞到一棵大树上,那里可能是它温暖的家。

晚上,我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想到小麻雀在天寒地冻的树上,会不会冻死、饿死,一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天一亮,我就跑到竹林去看,没有小麻雀的影子,我很惆怅。从此,我的梦里常常有小麻雀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后来保护野生动物,麻雀竟是国家二类保护动物。我想到小时候捉了那么多麻雀,没有少伤害它们,真的后悔莫及。我要赎罪。于是每到冬天食物少了,我就用碗装些粮食喂鸟儿们,来得最多的是不愿挪窝的麻雀,偶尔有一两只其他鸟儿来蹭食。

如今,知道我的阳台有美食后,每天都有一群群麻雀飞来。它们吃饱了,还站在阳台护栏上梳妆打扮,理理羽毛,清理一下眉眼,再左看右瞧,顾盼生辉,然后对着我放开歌喉。我说,得了吧那么难听,它们就扑腾着翅膀跳舞。看着它们,我想这里面是不是有我放了的那只小麻雀的后代,不然它们怎么会跟我这么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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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邓训晶

供稿:内江市委党史地方志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