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吟哦传久长

　　讲述人：贵州播雅书院院长 石 行

　　以前的除夕夜，坐在铁炉子边烤火的曾祖父会吟诵有关春节的诗句。抑扬顿挫的古诗音律从一位九十岁老人口中吟哦而出，夹杂着屋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一家人正式迈进新年。

　　“诗歌吟诵”和“唱书韵文”，应该是我们家春节期间最让人怀念和沉醉的时光了。在我们黔北的凤冈县有吃“转转饭”的习俗——从腊月二十八到除夕夜，周邻四舍、族人亲友交替去每家吃年夜饭、讨吉利、说情谊。除夕夜，我们都会聚在曾祖父家吃“年饭”，几十口人聚在一起围炉吟咏，从《诗经》、传统古调唱到最具黔北味儿的民间唱书。

　　曾祖父和二叔公都是《武威石氏乐谱》中华古诗文吟诵的传承人。年幼时，他们就告诉我：“我们家读老书的方式和其他家不一样，我们都是用世代相传的传统曲调、依照格律声韵来韵读，叫作‘哼诗’‘韵读’‘唱起来读’或者‘拖起声音来读’。”直到念高中，我才知道这是几近失传的古诗文吟诵。

　　世代的诗书涵养和熏陶，让我们成了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书香门第”。难得的新年团聚，似乎给长辈们找到了“说教”的好机会。听长辈们摆谈家族的历史和家风传承故事常能吸引我们晚辈关上电视、放下手机。

　　“历来千百世家，无非读书二字。”这是我曾祖父重复千百遍的开场白，他多次讲述家里“吵架”的名场面：“我堂哥石良玉是清末的秀才，天文地理、鸟虫蛇兽他都搞得明白。堂哥和他的两个儿子经常‘吵架’。与旁人不同，他们‘吵’的是《三国》《列国》《水浒》《东游》《西游》，一家老小围绕书里的内容‘吵’个没完。”

　　大伯喜欢在除夕夜里追忆祖辈的过往：“三四十年前，电视、收音机在农村还不普及，周围的邻居每逢春节便到我们家来围着火炉听‘唱书’‘演书’，这可是当时最受欢迎的节目。咱家会烧茶、煮饭、做夜宵招待客人，人人都会夸赞我们家人热情好客。”每当这时，我爷爷石仕伦先生便快速地接过话茬开始“唱书”。吟唱之声萦绕耳畔，中华文化博大而温柔的美似乎正穿江过海而来，传递着穿越历史的无穷力量。

　　而今，我的家乡贵州省凤冈县正在谋划以建设“中华吟诵之乡”带动全域文化旅游的建设和打造。贵州的山水灵气和中原教化的文气融合，自会有一番不同的气象。贵州是一片会“吟唱”的土地，播雅书院正在把吟唱之风推向千家万户，一起唱响中华雅音。

　　（项目团队：光明日报记者 王美莹、陈冠合、吕慎、颜维琦、苏雁 光明日报通讯员 孙樱芝）

　　《光明日报》（2024年02月07日 0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