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老兵的扶贫情怀

张学东

省道宜珙路小地名“打儿窝”处，一条分岔的乡村公路斜陡曲拐而上，进口处立一个仿古的三檐木制牌坊，当中横额上书写着“柠檬谷”三字。昔日，这是一条翻山越岭、蜿蜒伸向群山深处的崎岖山路，山路的尽头，就是终年云遮雾绕、山峰耸峙的汉王山。4年前，由雪顶村人张勇刚、张勇波两兄弟自己投资上百万新修建铺设的水泥公路，象一条灰白色的腰带，缠绕在山崖峭壁之间，一直飘向山岭最高处的雪顶村。飘带在秀美的双乳峰下热烈地打了个彩结，那就是正在举办“中国好柠檬采摘节”的宜宾龙茂柠檬种植公司的会展基地：一面面彩旗迎风招展，阔大平坦的场坝上停着一辆辆远道而来的轿车和越野车，几座瓦蓝色的塑钢棚休闲餐饮建筑，掩映在一片翠绿溢香的柠檬花海之中，分外醒目。众多的山外游客里里海海穿行在柠檬林间的观景步道上，林下采摘鲜果，横曳花枝留影，烧红苕、烤洋芋、浑水粑，清香四溢，满嘴留香，岑寂的山谷一片喧阗，村人坐在家门前找钱，好不惬意！

张勇刚、张勇波，这两个从2009年起开始尝试在蛮荒的汉王山上承包荒山栽种柠檬的雪顶汉子，此时，在金色的采摘节里，两兄弟又一次站在峰顶，俯瞰山岭间覆盖着上万亩郁郁葱葱的柠檬林海，抚今追昔，不由感慨万千。

汉王山方圆五百余华里，冬季山顶积雪，茫茫雪原，寒风凌厉，冷肌砭骨。沙河镇的雪顶村，占据汉王之巅，多年以来，村人瑟缩土墙瓦屋中，火炕从深秋伴随到初春，平坝上的人一言及雪顶，面前便闪现出一幅幅荒寒凄冷的景象，口中“啧啧！”打牙花，言外之意那就是充军苦寒之地。也确实应和了人们的揣测，在汉王山北侧，也就是雪顶村的背坡面，在上世纪50年代初期建立了四川汉王山监狱，看中的就是汉王山峰顶的偏僻荒远，易于看管。只不过，经过几十年的美化打造，汉王山监狱现在茶园翠绿满山，监区内花团锦簇，绿茵成行，成为全国有名的模范监区。一峰之隔，雪顶村因为道路阻隔，地处荒僻，一直是全县有名的贫困村。因为雪顶村人一年中大半时间无所事事、只有躬背向火取暖，所以在平坝乡镇赶场的日子，在拥挤的人流中，凡看到双手袖拢、躬背走路、面貌萎顿的乡人，一定认出是“雪顶人”。

龙茂柠檬种植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勇刚与彝族表演嘉宾在柠檬园（图片来自网络）

雪顶人，那是一顶贫穷落后的羞耻帽子。张勇刚、张勇波两兄弟是土生土长的雪顶村人。三十多年前，他们在下山读书的途中，因为被讥笑为“雪顶人”而打过架；跟着父亲到镇上做木料生意，因为是雪顶人也被地痞欺负过。群山起伏，草莽丛深，从山野莽娃长成血气方刚的山地小伙，多少个时日，两兄弟站在峰顶，因为贫穷受气对着苍茫的大山声嘶力竭吼叫过，雄浑的汉王山回荡着他们不屈的叫声。

汉王山是血性的大山，赋予了他们两兄弟桀骜不驯、永不服输的性格。巍巍汉王山，雄踞川南，这里山势雄伟，丛峦叠嶂，植被丰茂，云雾袅绕。据地方志说，汉王之名，得之于诸葛亮南征猛获，驻军山上，以其山势峭拔于周遭山岭之上，夜观天象，指挥千军万马，神闲若定，胜券在握，因之名为汉王山。翻阅汉王山的历史，还有更让两兄弟瞠目结舌、引以为豪的血与火的故事，那就是五百里汉王山曾经是宜宾革命老区武装斗争的根据地，红军川南游击纵队曾经在山上纵横驰骋，留下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扒开丛丛野草，攥起把把泥土，犹然能见当初的血雨腥风、战火硝烟，感受到汉王山人曾经的铮铮铁骨、矢志不移！

身为汉王山人，哪能穷得伤心，活得窝囊？热血奔流，豪气满怀，当兵转业回到依然贫困山村的两兄弟告别汉王山，身下雪顶村，发誓要活出过人样来。他们辗转川南各地，销石材、跑运输、搞建筑，生意越做越红火，产业越做越大，资金越来越雄实。

多年后，当他们“衣锦还乡”、回雪顶老家过年时，却还得翻山越岭，磨破脚跟，艰难攀爬在荆棘丛生之间的崎岖山径上。草莽依然萋萋荒凉，土墙老屋更加破烂衰败，除了部分青壮年外出打工外，众多的村人依然过着躬背向火、百无聊赖的生活。两兄弟走家串户，回家过年的喜庆气氛被深深的忧虑冲淡了，两箱准备大放一场的礼花也在年三十晚上落寞地堆放在屋角，不好刺激贫穷的乡亲啊！

大年初一，两兄弟起了个大早，走在“呀呀”作响的冰凌子草道上，群山苍茫，寒雾紧锁，寒风呜咽，他们翻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逡巡着一道道雪被覆盖下荒凉的坡岭，眉头紧皱，思虑万千：要是能将汉王山上成千上万亩荒坡开发出来，让雪顶村的父老乡亲也能一同过上巴适的生活，那该多好啊！

整个新年，两兄弟和同样退伍转业的父亲，三个老兵每天都促膝谈心到深夜，谋划承包荒山去开发一个什么产业项目？你一言，我一语，谈论得兴奋异常，争论得面红耳赤，热茶喝了一壶又一壶，每提一个项目，都在反复的争论中被否决了。确实，在山区投资项目，稍有不慎，就可能把多年的积累资金打了水漂，两兄弟在长期做生意的过程中，对这样惨痛的例子已经见得多了。争论持续不休，项目始终定夺不下。

初几头，兄弟张永波回娘家，发现了房前屋后栽种的果木，形同川南山地常见的柑子树，觉得很好奇，询问得知是柠檬。经考察发现，柠檬具有丰富的营养价值，广泛用于饮品、美容、医疗等，市场缺口大，保存和加工比较方便。为进一步把项目拿捏准确，张勇波又去柠檬之乡资阳安岳取经，随后在雪顶村开展了测土工作，结果显示与安岳两地土质大体相当。于是，张勇波与父亲和大哥张永刚又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争论，最终获得了他们的支持，当年就承包了70亩荒山，栽种下“尤力克”柠檬苗。

为了在未来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赢得先机，以无公害的绿色产品占领市场，父子三人从发展柠檬一开始就坚持“五不用”的理念，即不用农药、不用化肥、不用除草剂、不用添加剂、不用转基因技术，决心打造四川省柠檬知名品牌，将绿色、优质、放心的雪顶柠檬推向市场。让雪顶村民惊讶不已的是，在外挣了大钱的张家两老板，与他们的父亲一起，三个老兵竟然又扛起了锄头，早出晚归，在一片片荒坡上挥汗除草，清理出一块块黝黑的坡地，掏窝、理沟、栽苗、浇水，终于，一行行青翠的果苗迎风摇曳着茁壮的身姿。父子三人埋头苦干三年，柠檬终于在枝头挂果，迎来了丰收，优质的雪顶柠檬，很快赢得了市场。

两兄弟信心大增，他们的柠檬基地也在不断开垦出一片片荒山荒坡中上百亩、上千亩的推进。“栽种柠檬能赚钱”，栽种柠檬初期，不时听到雪顶村的老人们教训双手还袖在笼子里四处转悠的儿孙辈们：你看人家张老板们，找了弄么多票子，还巴着活路苦干，你还好意思，懒得烧蛇吃！父子三人以自己无声的行动摇醒了雪顶村人，进而带动了整个汉王山周围村落的千家万户。

在张家父子三人带领下，通过几年的推广，以汉王山雪顶村为中心，上古村、新堰村、牟家村建成了5000亩柠檬种植示范基地，成立了宜宾龙茂柠檬种植公司，并建立了“中国柠檬产业网”。目前，采取“公司+基地+农户”的发展模式，栽种柠檬1.5万亩，覆盖8个村，带动种植农户3000多户，劳务收入共350万元，2019年雪顶柠檬鲜果产量50万斤，产值上1000万元。雪顶村的农户，除了自己土地流转到公司入股分红，还能到公司的柠檬基地打工，采摘柠檬果，喂养柠檬鸭，见天收入上百元。张氏父子三人还展开了扶贫帮困、捐资助困的行动，他们无偿帮助村里20户特困户，给每户免费提供鸭苗和饲养鸭苗的玉米、柠檬酵素。随着一车车金黄的柠檬果、柠檬鸭运往山外，雪顶村坡岭上矗立起了一幢幢崭新的楼房，掩映在溢绿流翠的柠檬林间。

由柠檬引发的产业开发，还在汉王山这片红色土地上不断推进。当漫山遍野的柠檬花海不断吸引山外游客慕名而来时，张家父子三人又打划起了开发乡村旅游的路子，而道路制约让许多山外游客望而却步。为加快推进雪顶山柠檬花海的乡村旅游开发，张家两兄弟自己出资百多万元，把崎岖不平的机耕道修建成了5米宽的水泥通道。现在，游客从宜宾出发，不到一个小时就可爬上汉王山峰顶。

“柠檬花海何处寻？雪顶漫山遍野香。”高县、珙县、宜宾、自贡，乃至成都的游客闻名而纷至沓来，兴味盎然地穿行在上万亩漫山翠绿的柠檬花海之间，一树树翠碧的树叶，一个个金黄的柠檬果，一朵朵玉白的柠檬花，一颗颗嫩紫的花蕾，让游客陶醉其间，流连忘返。听公司老总张永波介绍：“柠檬一年开四次花，结两道果，看花看果的周期长呢！”花果交错，纷呈异香，真让人惊奇！雪顶村，漫漶在一片无边的幸福美景之中。

作者简介

张学东，男，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高县作家协会第一届主席，现供职于高县文广旅游局。发表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近百万字，公开出版散文集《爱在家园》《这方水土》《且行且歌》《风景在远方》。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张学东（四川省高县文广旅游局）

微刊题字：蓝天果（中国文联文代会代表，商务部中欧协会青少年艺委会副会长，四川省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兼毛笔工作委员会主任，四川省书法家协会理事，四川蓝天书画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