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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时光

作者:张洁 来源:四川省内江监狱 发布时间:2019-10-15 09:05:22 浏览次数: 【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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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   光

张洁

工作地离家远,一个月只能回家一二回。院里的葡萄还剩下稀稀拉拉几串,天气热极了,整个周末我便是馋得狠了也不愿离开屋子,只牢牢地盯着那紫色晶亮的果子;过了一阵风,十数丈外起伏着浓绿的禾浪,在阳光下碧青得叫人舍不得移开眼。猛然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已是浓夏,稻禾已长成,到了要出穗的时候。

时间仿佛被偷了,悄悄地便消失了一块,待回过神来,竟是措手不及,免不了,心中竟生了失落来。

窗外的蝉,不知疲倦,推开门一路缓缓行去,忽而发现,我竟已许久不曾在田地间行走,许久不曾好好看一看这仿佛一成不变,却又在某一刻发现翻天覆地之处了。

过去的机耕路早已打成了水泥路,干净平整,不仅通了户,更甚至延伸到了田坝中间,这样的便利,合该是方便农人了。然而,记忆里那家家户户热火朝天插秧打谷的图画,却仿佛已许久不曾见过了。土地流转,过去的小农思想也褪了色,农人们大都将田地包租了出去,年轻的力把式们纷纷走出家门,去往未知的城市打拼;或是习得一技之长,或是自有一片不屈与开创,总归,是要在冬日里衣锦还乡才是。

村里的田地包租给几户麻利人,房前屋后几十亩,便总瞧见那包租夫妻二人顶了烈日骄阳的干。记忆,还停留在那二人夜半时分守在沟渠扯档子放水灌小秧之时,却竟不知,仿佛眨眼,便就到了出穗时节,再过两月,便就该收获了。曾经热火朝天的吆喝,已不知从何时起被机器轰鸣取代。

那平整的水泥路,碾过不停歇的收割机,却再也没有架车绊桶的痕迹了。

曾经的岁月里,秋老虎发威的季节,热得人几乎虚脱,然而却正是万物成熟的日子。一片金黄的天地间,尽是劳作刈稻的农人。

女人割稻,弯着腰,左手快速地薅过几把稻杆,右手上锋利的锯镰隐约间一闪寒光。“刺啦”,整齐的锯响,留下平整的稻茬,一把稻杆被握在了手中。头上垂着沉甸甸的一串金黄饱满的谷粒,随着走动晃荡。女人们如怀抱着孩子般,小心翼翼地将稻杆交叉着整齐地码在地上。

绊桶像一只小小的四方帆船,一面的两个角落中插着竹竿,顺着竹竿竖着高高的编织竹席,是为了在摔下谷粒时不让它们调皮地四处飞溅。前面的两个角落旁一般站着两个精壮男子,将地上女人们摆放好的一把把稻子高高举起,再使劲地摔在绊桶的角落。谷粒便就纷纷掉落,在阳光下闪着光,绊桶里慢慢成了一堆。

劳作的躯体是桐油色,因为汗水熠熠生辉,破旧的胶鞋在满是平整稻茬的干硬土地上一点一点移动着,灰蓝色的布裤腿高高挽起,露出黝黑精瘦、粘着泥土稻叶的小腿。

依稀记得,幼时调皮,每每家里收割稻谷之时,总是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去的。左右稻田就在房前屋后,近得照看。且小孩子虽帮不上大忙,然提提开水递递杯子倒也不错,总比关在家里翻了天的匪气好。那时的我,大多时候都是在田间地头疯跑捣乱就是了。

我有个堂兄,卫,与我一般大小,两兄妹总是爱玩在一处。大人们总不许我们下田捣乱,然丰收的季节都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空理我们,便就放了风。

打干净谷粒的稻草被整齐地捆扎成一个个不大的草垛子。我和哥哥卫两人在草垛间奔跑、嬉闹,撵得跑得没了正形。

打谷子是年轻男人们的事儿,将绊桶里的谷子挑回院坝中敞晒,就是爷爷的事情。一条扁担,两只箩筐,将来年的粮食、丰收的希望全数运回家里。

箩筐很大,随便装上一筐,少说也得百十斤。田埂并不平整,本就只有两只手掌宽,上面还有无数春季放水时踩下、如今已经干了的凹凸不平的脚印。可爷爷却能挑着满满两筐谷子在田埂上飞奔。我一直好奇,那样瘦小的爷爷,一百五十来公分的身高,更因为曾经有过旧病而显得瘦得离谱,几乎只是皮包骨头;这样的他,究竟是如何竟然有那般力气,挑上近两百斤物什还在那样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健步如飞的。

才倒了谷子,即便将箩筐扣在地上狠狠地敲,然而满筐子依然尽是谷子毛,若是粘在身上,又痒又刺疼。当时年幼,可想不了这些,只一心要玩儿,看着那两只晃晃悠悠的空箩筐,眼珠一转,与哥哥卫便争相朝爷爷冲了过去。

光裸的上身几乎能看清胸前的肋骨,因为少见阳光的缘故,显得比之脏污黝黑的脸和手要白上许多,即便此刻因为劳动的缘故沾满了泥污。

人说老人就是个上了年纪的孩子,皮得闹得,没得半点稳重。若是父辈们,怕是早一脸不耐地撵了我们,可爷爷半点不顾忌,他倒极乐意这般的闹法,仔细用铁钩钩稳了箩筐四面的麻绳,让我们俩一前一后一人一只筐地坐好了,挑回田里。

小小的身子趴在筐沿,离地并不高,可是,手中一颠一颠的云端,箩筐下一顿一顿慢慢后退的田埂,数着一簇簇稻茬,如今想来,那,便就是自由与想像吧。

到而今,这样的画面,是再也没有的了。多少年前,农忙便已然没了那一份忙乱,取而代之的是效率、秩序与速度。从犁田、播种、移栽、施肥撒药到收获、出卖,已然全部由机器替代。

“犁”字,牛字底,古来的犁田工作是由耕牛做的;如今换做了机器,少了一丝灵动,却又多了一份严谨。少了农忙时节田间地头来来往往的身影,却解放了更多生产力去另外开创自己的天地,务工创业、开办旅游、成立合作社……失去了生气,却又获得了生机,矛盾着,又和谐着。

村子里的变化是缓慢的,伴着青了又黄、熟了又种的春秋。

这一番翻天覆地,是从2008年开始的巨变。汶川特大地震给四川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却也同样创造了叫世界仰视的四川精神、中国精神。借着这一股不屈的劲头,乘着新农村建设的风浪,四川的乡村,奔跑着,奋进着,起跳了,在空中完成蜕变,终于落地成龙。

我割舍不下这一片沃土,时光匆匆,总不叫被小城市千篇一律的风景绑架了,亦不愿离了泥土便丢了时节的难了。

只愿,能记得曾经,不忘初心,不惧前行,追逐梦想。

让时光的沉淀,绽放经年的渴望。

(作者单位:四川省内江监狱)

来源: 四川省内江监狱
终审:谢灵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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