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陈甘露 李佳雨 巴黎摄影报道

比尔哈克姆桥畔的一个河边公园，绿树在阳光下恣意生长，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埃菲尔铁塔的全貌。公园里，一位中国人穿着帅气的飞鱼服，拿着一把折扇，吸引了不少法国人、外国游客的目光。

采访中有法国人看到汉服想要合影

她是川妹子仲月茹，今年是她来巴黎的第17年，她的另一个身份是法国博衍汉章传统研习会会长，“从2008年起开始十几个志同道合小伙伴推广汉服和汉文化，到现在，法国人在街上看到已经可以发出‘汉服’这个词，我觉得非常自豪。”当地时间7月24日，仲月茹接受封面新闻专访，讲述她和汉服的故事。

仲月茹

曾经，巴黎是汉服的“荒漠”

“我是在四川广元出生的，家里都是四川人，但小时候就离开四川了，所以四川话已经不会了。”和仲月茹认识是两年前，因为某大牌文化挪用马面裙形象，她和协会小伙伴去现场发声支援，两年后线下“网友见面”，发现仲月茹说话声音很温柔，“我一直很喜欢吃辣，可能就是我的四川人基因吧。”

2007年，因为一个奖学金项目，仲月茹来到了法国，“一个双硕士的项目来到法国，后面我又继续读博，完了就在法国工作。”

轻描淡写几句话，勾勒出仲月茹在法国的17年，“但我对汉服开始感兴趣是在法国。”一个机缘巧合，仲月茹想着穿着汉服出行，“当时也不太了解，买了几套汉服甚至都是错误的样式，慢慢地就喜欢上了。”留学生之间的各种联谊活动上，仲月茹认识了不少喜欢中国传统文化的人，“当时就是聚会、活动上聊天发现，‘你喜欢传统文化，喜欢国学、我也喜欢’，就这样互相吸引，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2008年时，已经有十几个汉服爱好者聚在一起。不过，那时法国人对汉服的了解几乎是空白。“2008年的法国，对于汉文化这一块可以说是一片荒漠，可能就只有舞龙舞狮、扇子舞这种的文化活动。”仲月茹说，自己和小伙伴算得上是第一批海外热爱和推广汉服文化的人，“那个时候我们作为年轻人，觉得它（舞龙舞狮）不能够代表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经典文化。我们决心去重新构建一个很有审美的、更全面的汉文化推广体系。”

“2014年注册协会的时候，第二年就有了一百多人，到第三年的时候就有三四百人，人数涨得非常快。”

现在，法国人可以发出“汉服”的音

刚开始，仲月茹和小伙伴在法国穿汉服时，得到的最多的回馈是：“法国人就觉得汉服是一种比旗袍更古典、更传统的服饰，因为他们只接触过旗袍，所以会认为汉服有传统的味道一点。”

十几年来，在仲月茹和“同袍”们的努力下，“现在很多法国人都认识了汉服，我们穿着在街上走也会有法国人问‘这是不是汉服’，很多人可以发出‘汉服’那个词，这是很好的一个进步。他们不会总说‘这是不是韩国人，是不是日本人，甚至还有人问这是不是越南人’。”这些变化让仲月茹和同袍们很自豪，“我们一年当中汉文化活动非常多，大型的、有2000以上人参加的活动，大概五六次；一些高品质的比如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走秀的活动有三四次。日常的，包括茶课、舞蹈课、讲座、龙舟活动和线长教昆曲这些小活动大概一周有三到四个，一年下来我们可能会有100到120次左右活动。”

法国十三区政府挂满汉服

从十几人志同道合的爱好，发展到如今几百人的大社团，这是仲月茹没有想到的，“当年只是因为大家热爱、感兴趣，这么多年的一个坚持锻炼了我，对我自己也很有意义。我以前是搞科研出身，是不用接触人的，但协会组织文化活动时候接触非常多的人，这样也扩拓宽了我的视野，让我自己的人格也完善起来。”

如今，协会的法国会员比例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三十，“这其实是非常大的比例，我们新增成员的法国人数量经常达40%以上。这个月新增十个会员，五分之三都是法国人。”

把汉服“穿”进了法国中小学

2024年农历三月三日，法国博衍汉章传统研习会在巴黎近郊的国玺公园举行了上巳春日雅集，这是协会连续第九年举办上巳节相关活动。“这个真的是已经变成了当地民俗的节日，会印在当地政府的小册子上。当地法国媒体很早就问，这个节日今年是哪一天，他们自己就会过来报道，已经是深入到周边所有居民都知道的节日，而且都会来。”仲月茹说今年的上巳节吸引了超过两千人，“我们半天的活动，人流量是2000以上，在欧洲这已经很厉害了。”

2024年上巳节

半日的春日集会，仲月茹和同袍们为前来体验的法国人准备了祓禊礼、流樱茶宴、品花朵佳果，簪花酒令、击鼓传花、投壶竞技等传统中国文化活动，给当地人留下深刻印象。“法国会员对汉服、汉文化是发自内心的纯粹的热爱，他们往往会选择更古朴、经典的汉服穿着，不像我们出街会选一些更便利、方便的，比如窄袖口、改良样式的。”

茶宴

经过不断的推广，越来越多的法国青少年有机会接触汉服和汉文化。“今年有一个非常大的进步，就是我们成为了法国教育部Pass Culture这个系统的课程供应方，我们协会提供的所有的文化课程，都由法国教育部在后台支付，让青少年免费享受。”仲月茹说，一个月前，有六七个中小学订购了汉服体验、书法体验等课程，“法国中小学生们最感兴趣的是汉服试穿，他不仅能学到汉服知识，还能化妆、做发型，还能拍照体验，老师们也非常喜欢这个。”

仲月茹上茶课

今年正值中法建交60周年，汉服、汉文化推广的活动也越来越多，仲月茹很难忘的一件事，是协会举行的法国春晚活动中，仲月茹代表协会送给巴黎第13区区长顾梅的一套蓝白红汉服，入选了“100件中法有意义的展品活动”，融合法国国旗三色的真丝汉服，搭配顾梅字正腔圆的“汉服”发音，成为中法友谊、汉服文化推广最好的见证。

三色真丝汉服

奥运前后，仲月茹和汉服协会都非常忙碌，“一天很有很多工作，奥运期间也会有很多活动推广我们汉服和汉文化。”采访过程中，不时有直升机从上空飞过，一公里外的特罗卡德罗广场在进行巴黎奥运会开幕式前最后的彩排和准备工作。“我基本上现在是半职在做协会的工作了，当初真的没想到。如果说收获，那就是有了民族自豪感、体现了我们在文化上的社会责任，自己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