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坝州的路

金雅春

天上的路是云彩,看得见,摸不着。地上的路是通往天堂的捷径,摸得着,但走却很难。

从成都到阿坝州有过荆棘小道、土坯路、碎石路、柏油路。

20世纪90年代未,为了解阿坝州土特产分布,我取道都江堰,向梦寐神往的阿坝州挺进……

20世纪80年代的汶川县(图片来源:川观新闻)

大巴车沿着坑坑洼洼弯曲的山道,在初升红日的怀中,如躺在母亲特制摇蓝里的婴儿,惊奇地打量着车窗外风景如画的山川、旷野,一颠一跛进入映秀镇。

那是“5·12”汶川特大地震前。映秀还是一个民风古朴的山村小镇,打个形象的比喻:就是一个没有揭盖头的新娘,对外面的世界既羞涩,又向往。

当时的阿坝州也和映秀一样,古朴而神秘。

1995年的马尔康市(图片来源:川观新闻)

从车窗外吹进来的风,夹杂着野花的芬芳,草木的清香,偶尔还有庄户人家厨房里飘出来的菜香、豆面香。

那天适逢赶场天,镇上车水马龙。平常几分钟走完的小镇,车走了半个时辰。

推开窗往外看,山货堆积如山。竹篮、竹背篼、竹凉席、竹椅……竹在这里巧夺天工,琳琅满目。

暮然人群一阵喧哗,原来二只红冠大公鸡斗仗,一只芦花老母鸡“咯咯”欢叫着,也不知它为谁助威,还是当裁判?挂在街门面铁丝笼子里的野山鸡也不甘寂寞地张牙舞爪,长长的野鸡翎子威风凛凛,旗一样晃动。阿坝州特有的藏香猪也扯起粗嗓子“唿唿”附和,恰似为鸡的表演鸣锣击鼓。一旁紧挨着车轮在水里张大嘴的鱼儿你推我搡,有一条兴奋地跃出水面。

山民们乐呵呵地相互打趣,讨价还价,不管穿藏装、羌装,还是汉装的山民,饱经风霜的脸和和气气,完全没有大都市那种买卖人的市井气。

我坐在车上想,阿坝州的物产太丰富了。映秀弹丸小的地方,土特产都让人眼亮心动,更何况阿坝州,那是一个偌大无比、物产堆积如山、流金淌银的聚宝盆。

好山,好水,好物产。

路,路!阿坝州走向富裕的瓶颈。

果不其然,出了茂县,进入松藩地界,“三脑九坪十八弯,一锣一鼓上松藩。”当地的民谣太传神,路越走越窄,风景却越走越壮观。

车时而在峭壁胸口上划过,犹如羚羊攀岩;时而象飞鹰滑翔,回首众山小,一朵飞云挂树梢;时而象蛙朴腾,暮然间见飞流倒挂,山泉银珠四溅,飘飘洒洒仙女散花。

绿树掩映处,乌语花香。山野沟边苜蓿草、蒲公英,奇花异草散发出的花香、草香,满车人犹如沐浴甘霖,忘却路道的险峻、颠跛。

人在大自然美景中,如同在飞机舱里往外看,心的爽朗路的风险忘之九霄。

突然车往后一仰,犹如马在悬崖边昂头。弯道错车!驾驶员毕竟老道,如同跳伞健儿离地百米打开了降落伞,有惊无险。

车上和我一起的乘客都不约而同地嘘声……

车盘旋在岷江黛青色的江边,宛如乘风破浪的小舟。在离松藩咫尺之遥的路边小食店停下。

我因路途颠跛胃有些不适,绕过小食店,一个苹果般红朴朴脸蛋的羌族小女孩冲我一笑,笑容天真可爱,象极了绽放的山茶花。

她从红苕地里捡起鹅蛋大小的苕,手不停地在花纹秀丽的羌族围裙上揩了揩。洁白的小贝牙如同利刀三下二下,红苕便如去了皮的鲜挑裸露绯红。

她怯生生地说:“大叔,你来一个。”

我们从红苕话题聊上了。我告诉她成都许多繁华口岸都有卖烤红苕的,小的1元、大的2元。

她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黑白分明的眼神里发出亮亮的光,如同沙漠里干渴难耐时看到一汪碧泉,黑夜走山路伸手不见五指有人忽然送来了一株松油火把。

从小女孩的交谈中知晓,山里红苕、羌活、贝母……山货土特产很多,很多。要能卖出去,奶奶的瞎眼就有钱治疗了,又能给她和哥哥缝漂亮的羌衣了,自己和哥哥再也不用为到山外读书犯愁了。

阿坝县原来的道路交通(图片来源: 阿坝宣传)

童言无期,阿坝州的凤凰飞出山,山外的科技人才进山来,通往人间天堂的金钥匙:路!路!还是路!

2020年末翻新页的那天,人间天堂梦想成真,阿坝州几代人望眼欲穿的“汶马高速”通车,天堑变通途。

2019年12月27日拍摄的汶马高速新建成路段(无人机照片)(图片来源:新华社)

车过映秀也就眨眼功夫,过去茂县到松藩的那几段险峻山路也因隧道贯通,民谣已成史志。视线能看到的地方,风景依然秀丽,老路已弃用,成为历史见证。

车到松藩岷江口,我目不转睛地搜寻记忆里的那家小食店,怎么看也无影无踪,我感觉它已旧貌换新颜,就如同一路上见到的拔地而起的高楼。

那红朴扑的小女孩,或许正在松藩高速停车场食宿站招呼南来北往的游客,或许正在山外某高校读研,又或许大学归来在家乡从事红苕和药材种植、科研。不管怎样,一代更比一代强。路通,物流通,人才通,阿坝州通往人间天堂的春天真的来了。

2020年的阿坝州卓克基官寨(图片来源:川观新闻)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金雅春(雅安市作家协会会员)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