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 载《巴蜀史志》2023年第1期

清代四川历史人物略论

以《清史稿》所载川籍人物传为中心

黄 静

《清史稿》所罗列的人物众多,涉及各地区、各领域,是研究清史的重要著作。就地域分布而言,《清史稿》中的四川籍人物,占有一定的比例。四川位于中国西南,因特殊的地理人文,孕育了一批独具特色的四川人物,探究《清史稿》中的四川人物,并进行群像分析,有助于发掘和传扬四川地方文化。

一、清史馆及《清史稿》

民国初年,产生了为前朝修史的声音,因而在1914年3月9日,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袁世凯下达《大总统令》:“大清开国以来,文物典章粲然具备,远则开疆拓土,有关历史之光荣,近则革故鼎新,尤系贞元之绝绩,迨共和宣布,让德昭垂,我中华民国特颁优待条文,允彰崇德报功之典,特是记载尚……即准如所请,设置清史馆,延聘通儒分任编纂,踵二十四史沿袭之旧例,成两百余年传信之专书,用以昭示”。为书写前朝历史,宣扬新政权的德行,沿袭二十四史旧例,特此准许修史,以清史馆作为编修清史的场所,任命赵尔巽为清史馆馆长,总负责编纂事宜。

清史馆设立后,由赵尔巽负责领导《清史稿》编纂工作。召集学者、收集材料成为他工作的重中之重。清史馆在遴选编纂人员上,赵尔巽网罗各地人才修史,“对于用人问题取普遍主义,盖以中国之大,有清一代,数百年间,轶人轶事到处多有非偏居一隅者多能得悉,故赵馆长之意,拟于各省皆聘一二人以为网,罗各省事实,其间虽有多寡之不同,然要不能缺而不备”,由于清朝历史较久且国土面积较大,则需网罗各地的人才共同修史,才能使清史更为详尽全面。

因此,在赵尔巽、缪荃孙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清史稿》于1927年编纂完成,后由袁金凯、夏孙桐等人负责排版刊印此书。由于此书的编纂团体主要为满清遗老,如赵尔巽、缪荃孙、金梁等人,因此这些遗老在编写《清史稿》时,其遣词造句中透露着对清王朝的拥护,其政治倾向十分明显。此书刊印不久,则有学者对此书内容提出了质疑,认为该书具有“反革命、反民国、藐视先烈、体例不合、简陋错误等”不足之处,该书因此被禁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77年由中华书局重新点校整理出版,本文所依托的《清史稿》即为此版本。

二、《清史稿》中的四川人物及其分类

(一)《清史稿》中的四川人物

在200多年清朝历史中,中国各地区的人物对清朝历史作出巨大贡献。以四川人物为例,据笔者统计,在《清史稿》中有详细记载的四川人有79人。这些人来自四川各地,其中成都、富顺、华阳、重庆等地的人员记载较多,其他多数地方仅有1位。这些四川人物基本贯通清朝各个时期,他们为稳固清朝发展,丰富清朝文化作出重要贡献。

四川钟灵毓秀,在清代以前,孕育了一批又一批的文人学士、状元进士。据《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记载,明朝全国进士有24595人,其中四川进士有1377人,约占5.6%;清朝进士有26749人,其中四川进士有748人,约占2.8%。由此可见,明朝进士总数比清朝进士总数少,但明朝四川进士却多于清朝四川进士,且有清一代,四川的文状元仅有1位,即骆成骧;武状元也只有1位,即彭阳春。除此之外,《明史》中记录的四川人物有99人,而《清史稿》中所记录的四川人物只有79人。“四川古代文化史上,有三个高峰,一是西汉时期,二是两宋时期,三是明代的正德至万历时期”,尤其是明朝中后期,四川地区出现了一批优秀名人,这些名人对复兴四川文化产生重大意义。由此,从明清进士人数及《明史》《清史稿》中所记录的四川人物可以窥见,清朝时期,四川的优秀人才的确在减少。而清朝时期,四川人才为何逐渐凋零,笔者认为主因是明末清初四川地区战火纷争,有张献忠在川的战乱、清兵与起义军的作战及清初的水旱灾害等,使四川地区人口剧减,四川地区经济、社会、生活等遭到巨大损害,这促使在清朝前期,四川处于休养生息、恢复经济的状况。因此,这一时期的四川人主要解决的是生存问题,则对于科举或文学的发展关注不够,从而出现清朝四川名人稍逊明朝的现象。

《清史稿》中的四川人与其他地方人相比,特别是与江南地区(主要指江苏、浙江、安徽)相比,则相去甚远。《清史稿》中记载的江南地区的名人较多。据统计,安徽是江南三省中人数最少的,在《清史稿》记载中,安徽就有209人,更不用说江南地区的江苏和浙江两地,而四川仅有79位。就安徽和四川对比可见,清朝时期,江南各地的名人大大多于四川。究其原因,主要是由于江南地区经济较为发达,局势较为稳定,有助于学术的迅速发展,江南地区也产生了诸多学术流派,尤其是乾嘉时期,“江南学术空气浓厚,出现了许多的学术团体,诸如浙东史学派、皖学派、吴学派、扬州学派等,真是热闹非凡。而四川地区……死水一潭,连一丝涟漪也没有”,江南地区学术的发展,文学气息的浓厚,孕育出诸多才子,这些才子顺利走向仕途,在朝为官,《清史稿》中也就大量记录了江南名人。而清朝时期的四川经济较为落后,风气开化未有沿海迅速,且有清一代,西南地区经常发生叛乱,不便学术发展。

归根结底,清代四川名人与明朝相比,或是与清朝时其他地区相比,都相对较少,其原因主要与清朝的政局和四川的时局有着密切联系。

(二)《清史稿》中的四川人物分类

《清史稿》中四川人物众多,按不同的标准,可将这些四川人物进行分类,以便从不同角度探求四川人物的品行特点及其中隐藏的地域文化特色。

1. 按时间分类。

清朝历时200多年,经历了12位皇帝。按时间划分,分为三个时期,即:清朝初创时期(初期)、清朝鼎盛繁荣时期(中期)、清朝没落时期(后期)。对比这三个时期,清朝中期和后期四川人较多,可以窥探其中后期四川人在清朝历史上所发挥的作用较大。

为何会形成这样的情况,其原因有三:第一,由于清朝前期,清兵入关,争夺明朝的土地,而此时任用的人员主要为满洲八旗军队,汉人在此阶段发挥的作用不大。且在清初,四川先后经历了张献忠屠川、清军及吴三桂入川征剿等事件,四川人口大量减少,这一时期的经济、文化等都遭到严重破坏。第二,在清中期,就文治而言,清朝的政治也达到平稳状况,需要大量官员进行政治建设及文化建设。康乾时期,清朝中央慢慢吸纳了一些汉族人员入朝为官,而此时清朝仍存在许多边疆问题,如“罗卜藏丹津之乱”“准噶尔之乱”“大、小金川之乱”等,需要大量军事人才,拱卫边疆。因此,清中期尤其是平定金川之乱后,乾隆在四川设置成都将军,专门镇守成都等地方,以此来维护西南地区的稳定、加强对西南地区的管理和建设。第三,在清朝后期,《清史稿》中所记录的四川官员有35位,和前两个时期相比仍属于较多,清朝末期有诸多四川籍官员。四川经过100多年的发展,其政治、经济、文化逐渐稳定,涌现出一批又一批人才,再加之在清后期,清朝内忧外患,内有各地农民起义及匪患,外有列强入侵,因此在清朝后期,《清史稿》中所记录的四川籍人物则主要为军人。

2. 按人物特色分类。

可将《清史稿》中的四川人物分为五类,即列女类、逸遗类、文苑类、文治类(对内治理地方百姓)、武治类(对外平定各方叛乱)。共79人,其中,列女类16人,逸遗类2人,文苑类2人,文治类20人,武治类39人。从中不难看出,文治和武治类的人员较多,其次为列女类,而逸遗类和文苑类较少。

就忠贞坚毅的列女而言,《清史稿》中记载的列女有4则,共609人,其中四川籍有16人。可将其分为以下几类:第一类,悉心照顾孩子;第二类,为丈夫而死;第三类,孝敬父母长辈;第四类,保持自己气节。她们忠贞坚毅,有着优秀的品格,但是这些烈女的结局并不好,大多以死明志,保持自己的操守德行。列女虽有值得后世之人学习的品质,但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如有些列女为表明自己的伤痛,自杀而死,这是不值得宣扬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宣扬美德的同时,也不能走上一条极端之路。

就忠于旧朝的逸遗类而言,《清史稿》中主要记述了明末的遗臣。这些遗臣,有的组织起来,共谋举事,誓死反清;有的归于田园,将自己对于旧朝的情感寄情于山水书画之中,以追思旧朝。《清史稿·逸遗传》中共记录逸遗54人,其中四川籍2人,分别为达州人李长祥和新繁人费密。如:费密作为明朝的朝臣,在明末被俘后仍不投降,并说:“既不能报国,又不能庇亲及身,不如舍而他去!”最终开始了他的流亡生活。他在流亡生活中,著书立说,写下“《弘道书》十卷、《古今笃论》四卷、《中旨定录》四卷”等,其史学著作丰富。

就文学卓著的文苑类,《清史稿·文苑传》主要记载了清朝的文人学士。清朝文人众多,其中文苑类则有350人,其中四川仅有2人,即张问陶和张问安两兄弟。《清史稿》中所辑录的四川地区的文学著作卓著的人较少,记录不全,除此二人记述不详之外,还存在部分四川文苑名人未被列入的情况。如四川学者刘沅,是清朝中期的儒学大师、教育家、医学思想家,创立槐轩学派,著有《槐轩全书》,被称为“火神之祖”,但未被列入。因此,阅览《清史稿》还需辅助其他史料进行阅读。

就为民造福的文治类,《清史稿》中有大量的篇幅论述“循吏类”历史人物,而“循吏”则主要指为官清廉、政绩卓著的一批人,这些官员管理的对象主要为平民百姓,他们为改善地方的状况,在民事、防御、文教等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在民事上,治理水患、加固河堤、召集流民、鼓励垦殖等;在防御上,操练团练、治理匪患、赶走流寇、锄奸惩恶等;在文教上,兴办书院、传授文化、鼓励讲学等。如张鹏翮、严树森、杨锐、刘光第等人。

就守卫疆土的武治类,清朝从建立之初到清朝灭亡,经历的战争之多,如平定吴三桂叛乱,参加平定西藏、西南之乱,平定大、小金川之乱,平定甘肃田五起义,平定台湾林爽文起义,平定贵州苗乱,与外国征战等。因清朝战争不断,也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将领或士兵,有的身居将帅,如岳锺琪、向荣等;有的跟随大将作战,如周天受、张玉良等人随向荣作战。这些人为拱卫清朝的统治,征战南北、英勇坚毅。

三、《清史稿》中四川人物与四川的联系

《清史稿》中记述了79位四川人,这些四川人为清朝的历史添砖加瓦,而这些四川人物之所以有这些成就,其实他们与四川地区的人文地理等历史文化有着密切联系,通过了解这些四川人物,挖掘其与四川人文历史传统的关系,可促进地方文化的发展。

《清史稿》中的四川人物与四川地理的联系。四川位于中国的内陆,四周多山,为盆地地形,形成较为封闭的环境。且位于我国西南地区,与西藏、云南、青海、甘肃等地相连,而这些地区处于边疆地区或少数民族聚居区,中央政府管理较弱,易发生暴乱或起义,如“大、小金川之乱”“廓尔喀侵藏”“贵州苗疆起义”等,基本都发生在四川及其周边。因四川地区的民众比较熟悉地形状况,四川地区的武将便得到了朝廷的重用,这也将大大有助于清朝平定这些叛乱。因此,清朝将领中的四川人大部分人曾参加这些战争。

《清史稿》中的四川人物与四川人文传统的联系。四川独特的地理位置,孕育出灿烂独特的四川文明,四川历史文化悠久,文化底蕴丰富,从古至今造就了许多文人学士、名家大流等,如大禹、司马相如、陈寿、扬雄、范祖禹、三苏(苏洵、苏轼、苏辙)等,在这些名人学士的文化熏染之下,他们的精神品质也在感染着后世之人,促使四川学人产生了报效祖国、造福百姓、促进文学发展的思想,在潜意识中受到了这些文化影响,锻造出各领域的知名人物。如《清史稿》中所出现的张鹏翮、张问陶、张问安。张问陶和张问安两人是张鹏翮的玄孙,张鹏翮是清朝“杰出的政治家、外交家、水利专家,也是一位独具特色的诗人、书法家……”因受家族文化的影响,其家族的后人也大多在文学造诣上有着显著影响,其后人如张问陶,在诗画文学创作上有着很深造诣,是清代第一流的诗人。

四、《清史稿》中四川人物所带来的影响

《清史稿》中的四川人物各具特色,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对清王朝而言,《清史稿》中的四川人物在清朝的军事、政治、文化、思想等领域都有着重要贡献。军事领域,四川籍武将参与平定各种叛乱,征战四方,拱卫清王朝长治久安;政治上,四川籍官员建言献策、心系百姓、为官清廉,使百姓安居乐业,造福一方百姓,有助于发展、巩固清王朝的统治;文化上,四川籍学人专注学术、著书立说、传承文化,促进了文学长足发展;思想领域,四川籍名人保持一颗爱人之心,讲求义理,秉持高尚之心,促进了传统精神的传扬。对中华民国而言,四川人物的影响主要集中于思想文化方面的启迪。尤其是清末尊经书院的设立,促进了四川文化的发展,如四川地区的杨锐和刘光第,两人作为“戊戌六君子”,曾在此书院学习,此后,为改变清王朝的落后局面,谏言献策,“力陈时危民困,外患日迫,亟宜虚怀图治”。两人虽最终被杀害,但其变法精神犹在,“这些人的精神是继续存在很多人中间的,改革一日不完成,他们不会一日休止”,这些坚毅勇敢的精神仍影响着民国时期为国奋斗的青年人。

就长远来说,史书记载让后世之人记住了这样一群清朝时期的四川人物,从而起到文化传承的作用。目前,社会的文化发展更加注重大力发掘地方文化,建立地方特色,提升人们的精神文化。而在发掘地方文化名人的同时,最主要的是探讨其名人背后的优秀传统文化及其文化力量,以便让人们在物质飞速发展的同时,能沉静下来,追根溯源,学习古人的优秀文化,探寻文化的本质,丰富人们的精神世界。这些四川人物的优秀品行,为后世所铭记,其文化品行等将得到后世之人的传诵,影响后世之人铭记这些优秀文化传统,铭记历史。而对这些四川人物进行群像分析,有助于人们了解地方文化,发现区域文化特色,激发人们学习并传扬这些优秀文化,培育人们的精神文化特质。

特别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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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黄 静(成都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