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田兴谷

何桂英

近四十年过去了,我还记得田老师第一天到我们班上课的自我介绍:“我叫田兴谷,水田的田,兴旺的兴,水田中丰收的稻谷的谷。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班小学阶段后三年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当时,她的声音洪亮圆润,语气干脆利落。她留着一头很精神的短发,乌黑发亮,根根笔直。

她当班主任又严厉又慈爱。要求学生什么时间进教室,什么时间午休,什么时间打扫,哪些情况该喊报告,都规定得清清楚楚。我们班上的同学对她是又怕又爱。

有一次,有个同学拿了一袋子爆米花在课间十分钟吃,引起了哄抢。那个同学十分得意,干脆跑来跑去逗其他同学争抢,差点踩倒了人。田老师发现后,脸一黑,刀片般锋利的眼神一扫,大家立马就安静了。有的到座位上翻小人书,有的看窗外的树林,有的到教室外面的石头坝子上跳橡皮筋。田老师看见大家都选择安全的休息方式后,才变了脸,让温暖的阳光重新回到了她脸上。无数个课间,她都是跟我们一起度过的。她有时跟着同学们跳绳,有时给看书的同学提一两个问题,有时跟那些看窗外美景的同学分享自己的见闻,慈爱得像个母亲。

学生不配合她的教学计划,他不但批评学生,还敢指出家长的错误。有一年期末复习时,她规定必须利用一个星期的晚上把所有学过的重点内容复习一遍,不得做其他与复习无关的事情。正好那几天在上映电影《小花》,我父亲认为不应该被错过,于是带我跟着第一批观众走进了电影院。当我们在小路上老远看到她在路的那一头时,我和父亲选择了从另一条路绕行。虽然我那个期末考出了优异成绩,不过我和我父亲还是被她数落了:“你,作为我的学生,不好好系统地复习,能取得好成绩只是偶然,而不是必然!你作为一名校长,为什么不能选择考完之后再带她去看电影呢?带头破坏我的复习要求,让我怎么去要求其他学生嘛?真不应该!”我父亲只好说:“别说了,下不为例!说完之后,赶忙躲开了。”我见我父亲也害怕她认真的样子,我学习更自觉了。即使是在父亲出差的日子里,我也能要求自己在完成各项学习任务后才玩耍。后来想起这件事,我认为她在培养我养成自觉预习和复习的习惯中,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她教语文的特点之一是重自读,少支离破碎的分析。在阅读一篇主要故事讲红军长征经过某个地方,解放了那里让当地人分到了土地,不再受地主欺压的文章时,我记得她只做了三点要求:用简洁的语言复述故事;说说文中小红军的形象特点;谈谈为什么满山的白杜鹃在红军到来后都变成了红杜鹃。前两个问题,我们班的同学通过自学,很快就解决了,在第三个问题上被卡住了。她就把重点放在这个问题上,结合红色的象征意义和文中红军到那个地方前后生活的对比,耐心地启发和讲解,讲到同学们对象征手法有了比较明确的印象就打住了。

她教语文的特点之二是重仿写重练习,重学生之间的彼此分享。读五年级时,她要求我们一周必须完成两篇作文,每篇作文不少于200字。学完课文之后马上写,题目和选材生活化,看到什么写什么,听到什么写什么,学了什么写什么。谋篇布局和句式特点就参照课文的示范依葫芦画瓢,在学校没写完的话拿回家接着写,第二天到学校就交给她。接下来,她就在课堂上让大家修改和完善,最后评选出优秀作文并进行朗读和赏析。到了六年级,她对多数同学的要求变成了两天一篇作文,对我和少数语感较强的同学,则提出了一天一篇的写作要求。就是从六年级开始,我学会了每天无事找事,连路过时碰到的蚂蚁都不放过,写了好多篇作文与同学们交换着修改和朗读。这对提升我快速写文的能力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田老师对我像亲人。我在县城读高中时,她从镇里调到了县里的一所小学,先是租别人的房子住。她一安顿好,就去学校把地址给了我,说是周末到她家跟她们一起改善一下生活。我认为每周都去有点不好意思,不去的话她会生气,于是选择半个月去一次。即使是她在离我所读学校较远的地方分到了房子也照旧。这样的周末生活,一直持续了两年。每次去,她都会把家中所有好吃的食物拿出来,有时还要求我带一些回学校。田老师也会问我的学习情况,担心我压力大,不刻意问,喜欢在大家一起做饭聊天时顺便问几句,了解清楚后再用很轻松的语气告诉我怎样处理遇到的难题。

田老师在学校分到房子那年,她的爱人已经是某个局里的负责人了,但她依旧没有一点点领导夫人的架子,他爱人也没有。只是很简单地想关爱我,让我不会因为生活与城里的孩子有差距而自卑。现在想起来,我之所以能在回龙坝中学教书时在没有延时服务政策的情况下,也能做到将自己的学生请到家中守着他们完成作业,并且从不收取任何费用,也应该是受了她的影响。

田老师现在已经退休了,每天坚持锻炼、读书、画画,日子过得悠闲而充实。她教出了不少学业有成的学生,但她从来不去打扰他们。现在,她静静地快乐地过她的日子,像她一直喜欢的拥有冰魂雪魄的百合花那样,真诚纯净地开放,淡雅端庄地生活。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何桂英(重庆市沙坪坝区五云实验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