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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文化】黑雪——献给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彭雪枫‖赵恺

作者:赵 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3-10-03 15:36:59 浏览次数: 【字体:

黑雪

献给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彭雪枫

赵 恺

题 赠

彭雪枫

新四军是老百姓的武装,

是武装起来的老百姓。

所以我们新四军全体同志是属于老百姓的,

应当为老百姓说话,

为老百姓做事,

为老百姓打仗。

同时也真心诚意地听老百姓的呼唤,

受老百姓的指使,

为老百姓流血!

(载1941年10月《淮北大众半月刊》)

黑 雪

——献给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彭雪枫

一颗日本子弹,

射杀了一九四三年。

九月十一日轰然仆倒犹如高山崩塌,

中原大地发出铜质的回响:

彭——

雪——

枫——!

图片来源:新华社

哭瘦了刺刀,

哭哑了炮,

子弹凝成泪珠,

哽咽在钢枪喉管里。

军旗失血垂作挽幛,

太阳失血,

像冰雕。

苏鲁豫皖四省筑成一座祭坛,

祭坛旁伫立着逝者的白马。

哪一块疆场不熟悉这匹白马?

哪一块田垄不熟悉这匹白马?

对于镰刀它是月光,

对于战刀它是火。

在既失去战争又失去和平之后,

它颤抖 它奔跑,

它披散鬃毛 丧魂失魄 仰天长啸。

接着,

紧贴将军俯伏在地,

仿佛一尊流泪的石雕。

石雕身上散发着

汗味 泥味 火味,

和河南烟草组成的

彭雪枫气息。

图片来源:中国青年网

在五万把刺刀的森林中,

牛拉灵车启程。

从夏邑到半城,

横穿三省,

四百里路,

一条漫长的墓道。

张爱萍、邓子恢、韦国清、张震、吴芝圃、康志强、饶子健、滕海清……

二十七位将军手执挽带护车前行。

治丧委员会,

半部新四军军史,

一个日寇闻风丧胆的钢铁集团。

殿后的是白马:

它放轻脚步,

怕惊醒梦;

它竖起耳朵,

为等待命令。

白马有军籍,

是兵;

白马戴孝,

是哀兵。

东进,

东进。

告别夕阳,

向朝阳前进。

马衔环,

人禁声,

昼伏夜行是军情。

可军事史上任何命令都不能命令感情:

老百姓胸膛里,

是心。

一个村庄一座祭坛,

一百二十八个村庄,

组成独特的路祭仪典。

一百二十八头猪,

一百二十八头羊,

一百二十八坛高粱酒,

送军魂。

一百二十八炷高香不点燃,

一百二十八片祝祷不出声。

镰刀搀扶刺刀,

脚步不动,

泪珠行。

夜色在前,

曙光在前。

夜与昼的结合部,

楔着津浦线。

这里是路基,

这里是石子,

这里是枕木,

牛车轮子,

偏偏卡在铁轨间!

推!

拉!

扛!

战争之路,

铺在战士双肩。

白马咬住牛轭不放,

满嘴鲜血,

以死向前。

啪!

啪!

啪!

战士滴汗,

刺刀也滴汗:

夜是蒙面贼,

在窃取时间!

车灯!——

一点,

一线,

一大片。

牛角与铁甲对垒,

仇恨与罪恶相见。

机枪手和机关枪同时呐喊:

打——打——打——

哒——哒——哒——

老子是张爱萍的队伍,

我操你八代祖宗……

请文学原谅战争吧:

枪的语汇,

应该怎样写进《现代汉语大词典》?

贴着蛙声,

贴着虫声,

贴着露珠滴落声,

走回淮北,

走回半城,

走回师部大院。

张爱萍抱住棺木轻声说:

“彭师长,

咱们到家了……”

悲泪哭涨洪泽湖,

凶讯惊倒老子山。

半城,

半城泪眼,

半城拳。

日本人枪杀彭雪枫,

国民党枪杀彭雪枫铜像。

枪杀铜像还不敢面对铜像,

凶手把枪口对准铜像脊梁。

为什么日本人对准前胸?

为什么中国人对准后背?

青铜无泪,

青铜流血,

他死在第二次。

第一次在夏天,

第二次在冬天。

夏天子弹热,

冬天子弹凉。

接着是挖掘棺木,

接着是搜寻木匠。

三位木匠连夜逃走了,

整个半城镇,

找不到一把锯子。

于是围剿灵柩,

于是轰击尸骨。

之后还要枪杀白马。

白马呀白马,

风雨雷电你守护着彭雪枫,

冬夏春秋你守护着彭雪枫,

今天你在哪里?

大雪纷纷,

大雪纷纷。

他爬行在纷纷大雪中。

火认识他,

他打马掌;

水认识他,

他用水淬火:

一生站立在水火之间。

今天他却趴下了,

他爬向彭陵,

像士兵爬向战场。

他用衣衫裹起三块骨骸,

象用火裹起锻件。

他给白马钉上自己最后的作品,

之后,

用水浇熄了火……

刺刀问他:

骨骸在哪里?

他不语;

皮鞭问他:

骨骸在哪里?

他不语。

不是不想说话,

是想说说不出来呀:

他是个哑巴。

当泥土埋到胸口的时候,

他和着鲜血喊出一生唯一的声音:

“啊--!”

“啊”,

莫非就是他沾血的姓名?

他死了,

他遗憾;

他遗憾,

他睁着眼睛:

他为彭雪枫而死,

可他并没有见过彭雪枫啊。

叶片没有见过泥土,

铁锤没有见过火。

大雪纷纷,

大雪纷纷。

机枪连回来了,

骑兵队连回来了,

炮兵团回来了,

坦克师回来了,

张爱萍的队伍回来了,

先导是白马--

瘦骨嶙峋 鬃毛披散 两眼血丝 一身泥水,

白马好像一位阅尽沧桑的老人,

它含着哑巴的衣衫,

衣衫里,

是骨骸。

于是半城镇上,

又闻到那熟悉而又亲切的

汗味 泥味 炮火味

和河南烟草味组成的

彭雪枫气息。

白马呢?

白马仆倒在墓边就再也没有起来。

它累了,

它睡倒了,

它的梦贴在铜像胸脯上。

张爱萍来了,

张爱萍又走了。

东进,

东进。

告别陆地,

向海洋前进。

追赶太阳的队伍,

是一个现代夸父集团。

他留给洪泽湖的不是木杖,

而是一把日本军刀。

木杖能发芽,

戴罪的刀不敢生根。

伴随军刀的是一位被服厂女工,

她姓顾,

她十八岁,

她用青春保卫历史。

六十年代记得,

方圆三个县的树皮都被吃光了,

唯有彭陵蓊郁葱茏,

七十年代记得,

“造反军团”要砸墓,

说彭雪枫是彭德怀的兵。

顾姐说,

要砸墓,

先砸我,

我就是墓碑!

头发在嘴里,

刀在手里,

血在眼里。

红袖章怕血,

军装怕刀:

红卫兵,

世界军事史上一个耻辱的兵种。

老子山月圆月缺,

洪泽湖潮落潮生。

山不老,

水不老,

顾姐老了。

老工人但没有工龄,

老战士但没有军龄。

白发苍苍,

一个苏北老百姓。

老百姓爱彭陵:

远近几十里,

独独彭陵不生蚊虫,

白天流汗,

晚上偎着彭陵,

做个清凉梦。

老百姓说,

彭师长生前心疼咱,

死后还显灵。

年年忌日,

半城烧纸。

纸人 纸神 纸刀枪,

纸旗 纸幡 纸金银。

扎匹纸马,

守彭陵。

纸灰漫卷天地间,

似飞雪。

九月雪,

但不融化。

恢宏 精警 凄婉 缠绵,

飞雪构成洪泽湖上的奇特景观。

哦哦,黑雪,

哦哦,黑雪。

特别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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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赵 恺

配图:方志四川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终审:唐志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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