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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华池 ‖ 郫县麻事(下)

作者:童华池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19-09-01 16:01:28 浏览次数: 【字体:

打麻绳需要的工具就是一个“麻砣砣”。麻砣砣构造简单:一大一小两个圆盘,用一根轴穿起来,两个圆盘之间有20厘米以上间距;小圆盘正中安一个小金属钩,大圆盘以下的轴有十多厘米长。麻砣砣可全木,可全金属,也可木头与金属兼用。

打麻绳,要先选好麻皮子,再根据需要打的麻绳的粗细,将麻皮子分成合适的细皮。开始时,拴一根分好的麻皮挂到金属钩上,左手提起麻皮,右手把麻砣砣下的那段轴放到右腿上搓动,滚出大腿,左手提起麻皮,麻砣砣旋转,麻皮就裹紧了。这时,将这一段缠到麻砣砣两个圆盘之间的轴上。留十来厘米一段,通过金属钩挂麻砣砣。这一段,正好用来加进新的细麻皮,以使两根麻皮衔接好。于是,再重复第一次的一系列动作,循环往复,直把计划好的麻“打”完。麻皮子亦可不先“分”细,一边分,一边打。这要看各人的习惯。



随处可见的麻绳(作者供图)

这样打出的是单股麻绳,这种麻绳可用来拴较轻的纸包纸盒等,如供中药铺和干材铺等用。承重承压大一些的就需要双股麻绳,双股的就要把单的“合”一次。这里的“合”读拼音“ɡe”的入声。

合麻绳时,要先把打好的单股麻绳缠绕在一定的地方,如“拐扒孒”上,还可缠在自己的左手臂。清出两个绳头,并在一起,挂在麻砣砣的金属钩上。左手将一段并起的麻绳吊起,在右腿上滚动麻砣砣。麻砣砣悬空旋转,就把两根单股麻绳缠紧了。如此往复,双股麻绳就不断生成。再按收购的要求,迭成一把一把的。

中国有句名言叫“拧成一股绳”,打了麻绳后,会对这句话有更深的理解。



随处可见的麻绳(作者供图)

后来,不满足于给别人帮工,家里的长辈们就商量自家做此生意。我也就有了机会跟着长辈们,到市场上买麻枝子了。

县城的几个麻市我都去过,最大的还是南门外那个。郫县是农历单日逢场,逢场天,卖麻枝子的农民很多,买的人也多。买的人城里的有,农村的也有;本地的有,外地的也有。面对着大挑小挑的麻枝子,挑选就很有讲究了。

总的说来,要挑麻杆长的,端的;粗细均匀,管壁不厚;表皮光生,漂色。这样的麻枝子出麻率高,而且有卖相。当然,这种枝子价格会高一些。在当时约9分多钱一斤。质量差的会低至6分左右。



随处可见的麻绳(作者供图)

第一次是跟随母亲一起去的。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买到满意的麻枝子。卖麻的大叔家住望从祠以西的高土桥,他给我们挑到了肖家院子的家里。当时的规矩就是卖方要包送。

第一次买回来,全家都很兴奋。我们在家里剥,也到大院过厅里剥——那里人多,闹热。一挑麻剥了两三天,剥完了,我又跟随母亲到土产公司上麻皮子。

上麻皮子可就麻烦了,早晨很早就要去排队。排到收麻的工作人员上班了,才开始打价。还要排好一阵才轮得上。轮到我们的了,打价的叔叔抓起一把,细细察看,又拿到他的胸前比量;然后,先“唱价”,再在一张“飞子”上写上定价。我观察了好久,了解到了,麻皮的定价是在三角二三分钱到四角五六分钱之间。拿到飞子,再排队取钱。

母亲取到钱后,我家这一次生意即告结束。

回到家里,母亲和祖父母简单一核算,总共赚了一元多钱,另“赚”了几十斤麻杆。



随处可见的麻绳(作者供图)

在南外街的那个麻市上麻皮子时,我见到了打包机。打包机是专门用来给收来的麻皮打包的。全木结构,有一间小房子那么大。打包机是没有任何动力而靠人工操作的机械,操作工人两名。打包前,先将麻皮子过磅,额定两百斤。工人利用杠杆的原理,撬动两根大木头,将“喂”进打包机“口”里的麻皮挤压紧,且成型,呈长方体,再在麻包周身均匀地拴以粗麻绳或两厘米左右宽的薄铁皮条,打包即完成,取下放置待运。由于全靠人工操作,打包是重体力劳动。

土产公司管理这个麻市买卖及打包的工作人员叫李运志。李叔叔是我父亲的好朋友。

多次跟随母亲买麻枝子,我增长了不少见识,也斗胆独自到市场上去买。那年我9岁。

买回来,全家剥完麻,同样,我也独自去上麻皮子。有意思的是,土产公司“善解人意”,把收购地点迁到了东方烟栈行;东方烟栈行就在东门外的右侧,这下就近多了。收购站工作人员中,我认得一位程志元叔叔,他也是父亲的好朋友。

1956年我家迁到马家巷斜对面的正街上住以后,还时不时在做麻生意。到上世纪60年代,弟妹们差不多都能参与剥麻的劳作了,且陆陆续续都学会了打麻绳。收购站也迁到了北门外的棉麻烟茶公司仓库。

建国初的郫县,好多居民都是靠给郫县豆瓣厂择海椒和剥麻挣钱。大麻收获的季节,行此道的远远不止我们一家,亦远远不止一个肖家院子。大街小巷,大小院落,都有人在剥麻。作为一个产麻大县,在农村,剥麻的人就更多了。年产几百万斤麻皮子,要多少人来剥!

南宋著名田园诗人范成大曾经写过一组《夏日田园杂兴》,其中第七首是这样的: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

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范成大是华东苏州人,诗人笔下的农忙季节的风情画——特别是写了“麻”,八百年后川西郫县的情景,与之何其相似乃尔!我很喜欢这首诗,喜欢田园诗的风格和诗人非凡的诗歌才情;“夜绩麻”的经历,麻事“当家”的“成就感”,我至今都觉愉悦。



剥麻(图片来自网络)

关于麻事,还有几件难以忘怀。

1958年暑假,郫县有关部门组织家在县城的学生开展勤工俭学活动,活动的主要内容就是剥麻。这次活动我有幸参加,地点就在原萃英小学里。学校腾了几个教室,我们就天天在那里剥麻。

这批学生主要来自一中和二中,剥麻基本上都是熟手。每天上班,一边剥麻,一边谈笑风生,很是快乐。

剥一斤麻皮7分钱。有一天,我一人独自剥了17斤半,创下最高纪录。

活动结束后,县上专门派了一辆货车,把我们载到成都的人民公园等处耍了一天。

几年后的高考,当年参加剥麻的同学先后有多人进入高等学府:张其春,北京大学;黄兰富,工程兵工程学院;杨锡全,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刘书明,重庆医学院;黎世芬,重庆建筑工程学院;郭良琼,重庆邮电学院……

这些同学考上大学与剥麻毫无关系,但正因为他们参加了这次剥麻——既然是谈郫县的麻事,我想起了他们。至于我本人,就惭愧了,因为父亲被划成“右派”,晚点到上世纪80年代……

萃英小学剥麻第二年,郫县一中开展大规模勤工俭学活动,巧合的是,剥麻即是活动内容之一。学校在市场上买了大量的麻枝子——也有人说是全县各公社送给学校的——各个班上劳动课,就领来剥。

一时间,学校操场上麻枝堆成了山。由于麻枝子堆放在露天坝,日晒雨淋,未能及时处理,麻枝子逐渐变质,连绵的小山,变得死板。还能剥什么麻呢?

一批顽童开始在麻山上打洞,并玩起了藏猫(儿)的游戏。更升级打起了地道战。

后来,这批麻枝子被理过乱麻,但谈何容易!最终是烧了一一据说,麻杆灰可以造炸药……



剥麻(图片来自网络)

郫县一中的这件麻事,并没有影响郫县大麻的生产。据《郫县志》介绍,郫县的大麻产量,1978年曾高达500万斤。

随着化学纤维的异军突起且迅猛发展,大麻种植面积锐减,到1985年,总产量下跌到0.8万斤。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科学的发展,带来社会生产巨大变革,也引领人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极大改变。当年的麻事则成为历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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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童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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